煙花散盡繁花落

03.

　　這他媽操蛋的人生！

　　Tony狼狽地閃進一條小巷子內，藉著堆疊在裡頭的雜物遮掩住自己的身形。老天，他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慶幸自己的身高只是一般標準型，但此刻他確實為此感到僥倖。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伴隨『人呢？』、『剛剛還有看到的！』的吶喊聲，就停在距離他大概不到三十公尺的地方，Tony盡可能地屏息－－這相當有難度，鑒於剛剛他被追著跑了快兩條街，他喘得感覺心臟都快蹦出口了－－，並試圖將自己的身體再縮得小一點。

　　所以，感謝他不像Steve或Thor那樣高大得異於常人，才讓他此刻能完美的遮蔽起自己，然後聽著那群人只停留了一下子，交雜吵鬧的談論聲很快又與紛沓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儘管鬆了一口氣，但Tony沒有輕舉妄動，他可一點也不想因為掉以輕心而被逮個正著。

　　－－誰能告訴他這年頭的粉絲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狂熱可怕了？還是說這是他沒有帶Happy一起出門的緣故？

　　四十分鐘前，Tony決定在自閉了兩天以後（其實也就是關在工作室裡搗鼓東西，然後時間到了被餵食；被逮回床上強制睡覺；到公共區域和其他人嘴炮，其活動範圍全在大廈裡復仇者居住的樓層），是時候出門進行一下光合作用了。

　　基於Pepper顯然認為他遭受了『莫大的驚嚇』，需要一段時間休息靜養，他可能有好一陣子都不會有什麼外交活動了－－不管是會議還是酒會，這真叫他不知道該高興還是哀傷。

　　對此Tony倒是沒什麼想抱怨的，儘管他覺得Pepper有些小題大作，但不用分神去處理那些雜事，能將更多的時間和心力專注在他的發明上，對他來說絕對是件好事。

　　只是人總是很矛盾的。他以前想盡辦法想擺脫那一切，現在真的實現了，又覺得哪裡不對勁。他說不上來，這讓他有些心浮氣躁，總覺得想做點別的什麼事情，又想不到要做什麼。

　　於是Tony認為，這一定是宅太久的後遺症，他需要離開大廈，換一個活動範圍透透氣。

　　要換了Pepper來說，她會說這是Tony的反骨基因又發作了，像個青春期中的青少年似的，被大人說不能做的事情就越想去做。好比之前他被記者報導慈善晚會沒人樂見他出席，他就一定要開著他的跑車去溜噠一圈，就算不久前他才因為實驗撞得渾身瘀青，肌肉還在隱隱作痛。而一旦被人家說『你需要好好地在家休息』，他就特別想出門晃晃。

　　Tony在Acura NSX和Audi R8之間猶豫了一下，最後選了Audi R8 e-tron出門兜風。有那麼幾秒的時間，Tony猶豫過要不要約Steve一起，儘管如此一來，可能就會多出美術館看畫或中央公園餵鴿子之類的行程。他倒是不怎麼介意，甚至其實很想跟Steve一起逛逛二戰紀念館，那一定很有趣。

　　不過，很快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Jarvis告訴他，Steve正在健身房和Clint對練。嗯哼，太不湊巧了不是嗎？Tony聳聳肩，想出門晃晃只是他一時興起罷了，沒必要為此打斷夥伴們的活動。

　　他的目的只是想出門晃晃，並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於是他想了下，決定去一間他不記得名字的咖啡廳來個下午茶。那是有一次他極度缺乏咖啡因時，Happy隨便找了間當時離他們最近的咖啡廳，火速幫他買了杯咖啡，而那驚人的美味讓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雖然Happy認為那只是他當時太想喝咖啡了，只要是咖啡他都會覺得美味。Tony對此不予置評，他的舌頭才沒那麼隨便呢。）

　　那間咖啡廳前不能停車，這也是為什麼上回那杯咖啡還包含了一張罰單在裡頭。倒不是說Tony會在意那點小錢，但他一點也不想在他下車買咖啡的時候，看著他的Audi被拖吊車拖走，於是，他唯一的選擇就是將車停在安全但有點距離的地方，然後下車步行過去買咖啡。

　　這在當時是個好主意，而要是Tony事先知道這個決定會引起暴動，他絕對不會那麼做，或者更可能的是，他根本就不會出現在那裡。

　　Tony到現在都還搞不太清楚一切是怎麼發生的。

　　他走進店裡，然後有禮貌地在點單的時候摘下他的墨鏡。Tony當然知道自己很有名，也並不介意被認出來他是誰，起碼這在之前都沒有什麼問題，最多就是他會被人群纏上一會，花點時間簽些名、合拍幾張照，可能還會有幾個火辣的妹子擠上來塞給他寫有電話號碼的紙條。他很習慣了，並且應付得來。

　　然而，就在店員瞪大眼睛看著他，失聲喊出：「我的天啊！Tony Stark？！」之後，情況就一路失控。

　　形勢混亂得他甚至回想不起來，他是怎麼從包圍他的人群裡脫身的，當時的情況緊急得讓他連跑回去開他的車的機會都沒有。

　　Tony知道他有非常多狂熱的粉絲，但大多數的情況下，他的粉絲都就算欣喜若狂也還能保持理智，過激一點的行為也就只是興奮到昏過去而已。像這樣被追得窮途末路，不得不躲進骯髒雜亂的小巷子裡，這真的是生平頭一遭。

　　也許他該慶幸他穿得很休閒，T恤、牛仔褲，外加一件黑色皮夾克，經過一番推擠拉扯，他還是能維持應有的體面，起碼沒有任何裸露－－這些人到底是有多失控，才能把他的皮夾克都扯得變形了！？

　　如果可以，Tony倒是想召喚鋼鐵裝，直接從這裡飛回大廈，之後再讓Happy去幫他把車子開回來就好。但他不是很確定他會不會在那之前先被發現，畢竟鋼鐵裝目標太明顯了，飛來的過程中不可能不被注意到。

　　他皺眉思索著解決方案，然後，喔，對，他想起來了，他答應過Steve的。然後他花了三十秒思考該不該履行承諾，畢竟，說真的，被粉絲追得狼狽而逃什麼的，聽起來很愚蠢，而為此出動美國隊長更是蠢上加蠢。

　　但為了不要讓他的人生變得更加悲慘，Tony毫無選擇。因為他十分確信，如果他沒有遵守和美國隊長間的約定，他接下來的生活一定會變得比被粉絲追得四處逃竄還要可笑。

　　當然，讓Tony願意拿出復仇者通訊器接通Steve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對於讓Steve『放下一切手邊任何正在或將要進行的事情出來找Tony』這事上完全不感到排斥。

　　成為某個人心中的第一優先對象總是令人愉快的，不是嗎？尤其是美國隊長的。

　　就算這是有『前提』在的，Tony也不在乎。就算他知道這只是老好人隊長擔心他隊員的人身安全罷了，Tony也不在乎。

　　這簡直莫名其妙，為什麼他要期待Steve會把他當成特別的那一個，然後另眼相待？Tony Stark確實向來都是鎂光燈的焦點、眾人矚目的對象，不過那不代表他真的自戀到覺得他在美國隊長心目中會是特別的。

　　再說了，當初美國隊長是怎麼說的，他可永遠不會忘記了。Tony哼了哼記恨地想著，搖了搖頭，甩去心頭莫名的煩悶，按下了聯絡按鈕。

　　※

　　Steve Rogers從半個小時前就顯得焦躁不安，也就是說，從結束和Clint的對練，向Javis詢問Tony的動向後，他就是這副模樣了。

　　Clint覺得很有趣，他不知道美國隊長什麼時候患上了『一知道Tony Stark不在附近就會焦躁不安症候群』，Steve甚至連沖澡的時間都整整縮短了一半－－別問他為什麼會知道Steve平均沖澡時間是多久，這是商業機密。

　　等他欣賞夠了Steve難得一見的躁動模樣後，Clint才開口：「隊長，你知道Tony已經成年很久了對吧？」

　　「什、－－什麼？」猛然頓住了從剛剛開始就不自覺地轉圈圈的步伐，Steve皺了皺眉，「我當然知－－喔。」他隨即反應過來了Clint的言下之意，下意識地搖頭道：「我不是－－」

　　Clint只是挑了挑眉。

　　「好吧，我只是有點擔心Tony。」Steve有些懊惱似地揉了揉後頸，嘆了口氣走到沙發旁坐下，試圖讓因為焦慮而緊繃的肌肉放鬆。

　　「我不確定你這話如果讓鋼鐵人知道，他會有什麼反應。」Clint聳了聳肩，好吧，其實根本不是不確定，他們都知道Tony有多痛恨別人將他看得太柔弱，雖然就現實層面來說，他確實是復仇者裡脫掉鋼鐵裝之後最手無縛雞之力的那個。

　　事實上Clint合理地懷疑，Tony本人大概有意識到，並且相當在意這點，因此當Steve對他提出搏擊訓練的時候，Tony才會那麼爽快地就答應了。（雖然名義其實是飯後運動以消耗熱量）甚至連後來他和Natasha插上一腳，也教Tony一些格鬥技巧時，Tony表現得分外合作，幾乎可以說是積極地學習吸收著。

　　要讓Clint來說的話，他並不覺得現在的Tony有需要Steve擔心到那份上的程度，就算Tony真的忽然遭遇襲擊，來不及穿上鋼鐵裝，也應該足以支撐到為自己找到機會求援才對。

　　而就像是要映證Clint的想法一般，下一秒，Steve的復仇者通訊卡片響了起來。而這讓Steve和Clint都愣了一秒。

　　Steve立刻拿出了卡片，上頭閃爍著的方塊頭像是鋼鐵人的頭盔，他沒有絲毫遲疑地迅速接通，語氣急促地問道：「Tony？發生什麼事了？」

　　一旁的Clint已經從沙發上跳起來衝向自己的房間，邊拋下一句：「我去拿弓箭和通知其他人！」他沒試著先搞清楚Tony是發生了什麼事情，Clint只知道一件事：那個總習慣一切自己搞定的Tony Stark求援了，而這足以代表一切。

　　－－於是一個小時之後，大家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了。

　　※

　　已經換了一身舒適常服－－黑色背心加上棉質運動褲－－的Tony正試圖用他水汪汪的棕色大眼殺死美國隊長，就好像他閃著蜂蜜色澤般的目光會比刀子還利似的。

　　「你答應過我不會說出去的！」他這般控訴道。

　　「我沒有。」Steve有些無奈的反駁，想了想又補上一句：「起碼現在還沒說－－而我開始覺得，你應該要讓大家知道，這可以避免很多事情發生。」

　　「不！！！你不能這樣！你答應過我的！而且我遵守了我們的約定，你也應該遵守的！」Tony看上去就像是隨時會撲過去捂住Steve的嘴巴一般，並在他那大家都知道根本一點殺傷力也沒有的瞪視中再添加一點凶狠。

  「嘿、嘿，男孩們，」依然還身著神盾的黑色緊身制服，Natasha挑了挑眉，「我一點也不想打斷你們的打情罵俏－－反駁無效，Tony，一會你可以叫Jarvis回放你和Steve剛剛的對話畫面，你就會知道我是對的。－－但是，我得先聲明一點：在我們裝備穿戴整齊緊急衝到客廳準備與Steve會合，卻發現我們的好隊長已經先一步離開，並只留下一句『我去接Tony，沒事，放心。』，然後被空晾在這裡足足快一個小時後，理應知道所有的一切。」

　　這段發言獲得了其他人一致的認可點頭，也讓原本還張牙舞爪、絞盡腦汁思索如何把美國隊長滅口的Tony忍不住縮了縮肩膀，但他依然沒打算放棄掩蓋事情背後那愚蠢的真相。

　　對著還想說些什麼藉口的Tony，Natasha只用一句話就簡單地堵住了他的嘴：「Tony，我以為你應該是最清楚被排除在外的滋味是多麼糟糕的人。」

　　Tony張了張嘴，腦袋快速轉過一籮筐說詞，但最後還是閉上了嘴巴。不管怎麼說，大夥兒整裝待發地群聚在這裡確實是為了他，如果他不知好歹說出任何想將他們排拒在外的話，那實在太過混帳了。Tony Stark以前或許可以毫不在意地踩碎一個人的心，現在卻不會因為一點其實微不足道的面子問題而無視隊友的關心。

　　他洩氣似的垮下肩，有氣無力地說：「好吧好吧，其實這真的沒什麼，非常愚蠢，愚蠢在於我的大驚小怪……說起來這只是我個人小小的私人問題，不值一提。我不該愚蠢地聯絡應該要守信的美國隊長，搞得大夥兒都被驚動了－－」

　　「Tony－」

　　「閉嘴，Cap。我承認搞到這地步有大半我得負責，我當時真該先呼叫Jarvis確認一下你身邊有沒有其他人再連絡你的。但是，你，美國隊長，本該確保能夠遵守我們之間的約定的。就算我當時犯蠢了，你也可以先迴避了之後再接通我，所以這事你也得負一半責任。基於此，一會兒要是有人試圖給我造成『二次傷害』－－」他語音拖得老長，確定Steve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後，繼續道：「你得搶先把對方揍到不會讓那發生為止。」

　　一旁的鷹眼用指尖輕輕著摩娑著箭頭，還有點遺憾沒能在實戰中試試Tony新研發出來的箭頭威力，邊非常合理地猜測Tony口中說的『有人』大概、肯定，是在說自己吧。


　　Tbc.

－－－－－－－－－－－

好像有人在看，所以就更新一下～:D